如今已經到了十月末,再過兩個月便是新年,以李昔年的判斷,這孩子六七個月就要夭折,生下來估計也養不成。
蕭銘修右手撐著額頭,微微皺眉,似乎十分疲倦。
“韓疏,你說。”蕭銘修沉沉開口。
韓疏偷偷看了李昔年一眼,見他衝自己擺了擺手,立即便道:“回稟陛下,順嬪娘娘本就脾胃虛寒、氣血不足,兼之有孕後肝火虛旺,夜不能寐,小殿下便有些先天不足。之前太醫院給開的養胎藥方,若是娘娘按方調理,倒也不是不能補足,只不過……”
只不過順嬪不僅沒有好好用藥,甚至還變本加厲折騰自己,是以這個先天不足的小殿下,十有八九無法養活了。
蕭銘修的臉色漸沉了下來,他半垂著眼眸,一句話都沒有說。
兩位太醫心裡頭也很鬱悶,原本順嬪要是乖乖聽話,這孩子也應當出不了什麼大事。可事情鬧到現在,他們無論怎麼努力都不可能保得下來,雖不是他們責任,可陛下一旦怪罪,倒黴的還是他們。
也不光他們,外面還坐著兩個面色難看的妃位娘娘,說到底還是順嬪厲害,能一口氣把淑妃和宜妃都坑了,這孩子沒的不虧。
不管太醫們心裡如何腹誹,蕭銘修倒也沒失去理智,他只是短暫的心痛了一下,很快便恢復如常。
“順嬪可能跟著回宮?”蕭銘修問。
李昔年答:“回稟陛下,順嬪娘娘能隨聖駕回宮。只是路途顛簸,於身有礙,恐將來子嗣不會順利。”
順嬪雖說還年輕,可頭胎就這麼折騰,她身體虧損也大,之後再調養還是無力迴天。瞧陛下的態度將來還能不能寵幸她都是個問題,便是有寵有幸,她也很難再有身孕。
前幾日她鬧著太醫院天天伺候的時候,李昔年就語重心長勸過她一回,她不聽,李昔年也不好再勸。
本著醫者仁心,李昔年才多這一句嘴,一次就已足夠,絕不可能有第二次勸誡。
蕭銘修輕輕“嗯”了一聲,衝他點了點頭:“辛苦兩位愛卿了,先去出脈案藥方,暫且養著吧,有什麼事回宮再論。”
李昔年心裡一緊,立即明白了蕭銘修的意思。順嬪這個孩子不能在東安圍場沒,要落胎只能等回宮之後再說。
他領著韓疏給蕭銘修行了大禮,這才退出偏殿,匆匆跟淑妃和宜妃行過禮,便出去忙了。偏殿裡,便只剩下順嬪、昕棠、蕭銘修和寧多福四個人。
順嬪閉著眼睛,一直沒有“清醒”。蕭銘修也不戳破,只問昕棠:“剛才怎麼回事。”
昕棠面上鎮定,心裡頭卻慌亂至極,陛下的臉色太難看了,瞧那樣子一點都不像是心疼自家娘娘,反而話裡話外帶著怒氣。
這些時日順嬪到底做了什麼昕棠大約也清楚,這會兒被蕭銘修冷不丁問一句,膝蓋一軟就跪倒在地上,把剛才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當蕭銘修聽見謝婉凝問的那句話後,半睜著的眼睛微微睜大幾分,可他卻一句話都沒多說,只聽昕棠把話講完。
外面兩位娘娘和她們的宮人都在,這麼多雙眼睛看見,這麼多對耳朵聽著,昕棠半句假話都不敢說,最後道:“娘娘看見那個人偶,就嚇昏了過去,這才叫的太醫。之後淑妃娘娘命我一定收好那個木偶,待陛下親自查驗。”
蕭銘修沒什麼反應,只轉頭吩咐寧多福:“找個宮人進來照看順嬪,都隨朕去正殿。”
寧多福便趕緊對昕棠使眼色,這便跟著他來到正殿,謝婉凝已經換了次席坐,她用左手撐住額頭,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蕭銘修只能看見她尖細的下巴和緊緊抿著的嘴唇,再多的就看不清了。
不知道為什麼,看見這樣的她,蕭銘修心裡平添幾分煩躁。他深吸口氣,坐下來說道:“剛順嬪的宮人已經把事情說清,朕自是相信兩位愛妃,知道你們為順嬪操心勞累,絕不會做有違德行的陰損事。”
謝婉凝頓了頓,把手放下,可依舊低著頭,沒有看蕭銘修一眼。
宜妃倒是偷偷用眼睛看他,卻也不敢說話。
蕭銘修細細摸索著腰上的荷包,那還是謝婉凝給他親手做的,上面紋樣精緻,一看就是用了心思。
平生第一次,他只覺得心亂如麻,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
他不說話,宜妃和謝婉凝也不開口,正殿裡的氣氛一下子便僵住了。明明只是早冬時節,外面豔陽高照,可正殿裡卻依舊很冷。
謝婉凝冰涼的手指緊緊攥在一起,她難得任性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