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不知道,我沒讓他知道。”
宋先生沉默良久,無可奈何地嘆口氣。“那好吧,你想來的時候,隨時來。來了以後,直接進教室吧。”
小康起身告辭。他拉開門,風雪洶湧著撲進來。
“小康,”宋先生喊住他,“你知道荒原上的草為什麼能堅持到春天?”
小康轉過臉,茫然地望著宋先生。
“因為草根不死。”宋先生最後說道。
………………
校園落了厚厚一層雪,幾個小孩在操場打雪仗。西北角的牆上,幾塊土坯被雪壓塌,滾落下來。小康從月亮門出來,大步踩過積雪,腳上裹了衛生紙,感覺舒服了許多。他朝一排教室望了望,知道明棋在最後面那座教室。
小康從房子後面繞過去,到了窗戶下面,踮起腳尖往裡看。透過霧濛濛的窗戶,發現了明棋,正託著腮,呆望著黑板,黑板上寫了幾個數字。
明棋感覺窗外有人,轉過頭,朝小康扮了個鬼臉。老師的粉筆立刻飛過去,打在明棋的腦門上。孩子們鬨堂大笑,教室氣氛活躍起來。
小康急忙跑開了。他在雪裡滑了一跤,啃了一嘴雪泥,正要爬起來,突然聽到學校門口傳來嘈雜聲,然後是小孩子的尖聲怪叫。
小康渾身繃緊,從雪裡一躍而起。 電子書 分享網站
第六章 少年暴徒(2)
小康跑到一排冬青後面,停下腳步。不遠處的操場湧來一些人,年齡都在十六、七歲上下,最前面跌跌撞撞跑著一個人,剃著板寸頭,身上有傷。
操場突然變得一片死寂,風也停了,原先喊叫的小學生嚇得沒了蹤影。
板寸頭捂著胸口,踉踉蹌蹌快跑不動了。後面的人沉默地追逐,手裡拎著刀子。那是鄉村常見的切草刀,約五指寬,一尺多長,刀背鏽跡斑斑,刀刃上還有豁口。
沉默地圍捕持續了五分鐘,板寸頭被撲倒。他們無聲地翻滾著,板寸頭被一個精壯少年提起來,接著一個矮胖少年趕上來,一磚頭砸下去。
小康渾身一震,彷彿那一磚砸在自己腦袋上,轟鳴的迴響持續很久。
板寸頭悶哼一聲,軟軟倒在雪地裡。
精壯少年又將他提起來,一刀扎過去。隔著棉襖,少年的刀沒刺進去,手上打滑,刀刃差點切到自己的手指。身旁一個藍衫少年撞開他,一把撕開板寸頭的棉襖,刀子捅了過去。一剎那,時間彷彿停頓了。
藍衫少年的臉龐變得猙獰可怖,嘴角扭曲成麻木的笑意。他拔出刀子,又捅了一下,胳膊抖動著,似乎在轉動刀柄,然後猛地抽出刀子,熱血噴灑而出,濺在雪地上,昏蒙的天光下變成暗褐色。
板寸頭跪在地上,半張的嘴裡噴出白氣,越來越急促。
被驚動的老師和學生湧到月亮門附近。老師喊了幾聲,那群少年呼嘯著衝出了校門。
雪地上只留下板寸頭。
老師跑了過去,但有個小男孩比他們更快。他從教室後面衝向操場,撲倒在板寸頭身旁。
“哥——”喊聲很模糊,是一種奇怪的、乾燥的聲音。
小康認出那男孩。他就是葉克飛。小康緊咬牙關,渾身抖個不停。
這時,明棋從圍觀的學生後面擠過來,一巴掌拍在小康背上。“你在這幹啥?”
小康回頭看了明棋一眼,沒吭聲。
“那人是葉克飛的表哥。”明棋咕噥著。
小康心中一凜,將目光投到操場中間。板寸頭已被老師抬了起來,出校門,朝村裡跑去,只有赤腳大夫平瑞能處理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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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克飛孤零零站在那裡,似乎還沒有理解眼前的一切。鮮血一路淌到地上,很快被風雪湮滅。靜默片刻,葉克飛慢慢朝校門走去。
學生們目送葉克飛的背影消失在風雪中。這時候,他們才感覺心裡的壓力減了一些。
明棋舒了口氣,回頭跟同學議論幾句。小康低頭走開。
明棋追上來,兩人默默走了一會兒,明棋忍不住說:“那幾個人是鎮上的,跟桐桐混。”
明棋喜歡傳播這種資訊,關路鎮混得好的人物,他都能講出來,好像他認識每個人。在農村孩子心目中,“道上的人”有種神秘威嚴的氣勢,是他們可望不可及的江湖夢。
明棋提到的“桐桐”是道上的顯赫人物,在關路鎮尿得最高。據說桐桐的父親文革期間在縣裡做過武鬥隊長,生的兒子也是猛人。桐桐早年販過死豬,走南闖北,掙了些錢,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