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罷大踏步地匆匆而去,片刻之後,皎月安靜走了進來。
太后的臉又沉了下來:“順嬪那真的不成了?”
她還是有點不死心,若是這個孩子能養住,不論男女都是天佑年的大喜事。
皎月衝她行了禮,這才起身回:“娘娘,順嬪娘娘不僅小產,還引起產後血崩,雖然血是止住了,但是太醫瞧著面色都不是很好,應當於後有礙。”
於後有礙,便是說這一次小產傷了順嬪的身,以後恐再難有子嗣了。
太后手裡慢慢盤著那串瑩潤油光的蜜蠟佛珠,低低唸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也是她自己不經心罷了。”
太后在宮中三十載,見過的人數不勝數,不光是後宮的妃嬪們,前朝的大臣她也能鎮得住,順嬪那點小心思,太后一看就看明白了。
順嬪是害怕了。
無論外人逼迫也好,她內心軟弱也罷,打心底裡,她都不是很想生這個孩子。
她甚至都沒有考慮過這個孩子如果是個女兒怎麼辦,一心只怕生出皇長子來,她不相信自己,也無法依靠家族,這個孩子對於她來說已經成了非要擺脫不可的累贅。她原本就不受寵,皇帝一年到頭能去上此次就算不錯,再往前一步是敢都不敢想的。她是潛邸舊人,又有嬪位在身,就這麼平平凡凡過下去也未嘗不可。
這個孩子剛來的時候她或許很喜悅,也很高興,擔當熱情全部褪去,等她清醒過來之後,她才發現因為這個孩子帶來的變化和磨難才剛剛開始。
她從來不是堅強的人,不聰明也不勇敢,哪怕孩子生下來她也無法保她平安長大,還不如現在就不生。
太后的臉色漸漸沉下來,一想起順嬪這般軟弱無能她就很生氣,她低聲道:“當年苗氏不過是低微的淑女,在宮裡無依無靠,她都能有勇氣把皇兒生下來,還養得這麼好,雖說因為身子不好早早故去,如今不也被追封為太后了?”
皎月立在下首,闌意守在太后身邊,只聽她最後說了句:“人啊,還是得勇敢一點,才能走出不一樣的路來。”
蕭銘修出了西暖閣,這才讓寧多福取了帕子,漫不經心擦了擦手心的汗。
寧多福道:“陛下不如先去偏殿坐一會兒,先用些午膳,等安辛那忙完,還要再來跟陛下稟報。”
蕭銘修這會兒倒是有些胃口,他點點頭,轉身往南面走去。
百嬉樓很大,日常都是用來開宴席聽戲,考慮人多事多,在兩層樓的東西南北各修有一間暖閣,方便貴人們小憩。
蕭銘修進了暖閣坐下,這才緩了口氣:“弄些好克化的,快點呈上來便是了。一會兒沈雁來那審完,也叫他先過來。”
寧多福便躬身退出去,不一會兒就端了一碗皮蛋瘦肉粥進來:“陛下先墊補,開開胃。”
等御膳上來,蕭銘修才慢條斯理拿起筷子,因為過了平日裡的飯時,他也不是太有胃口,用得便有些沒滋沒味。
就在這時,沈雁來敲門而入。
他不知道怎地換了一身衣裳,低眉順眼地站在門口,身上卻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血味。
蕭銘修沒抬頭,繼續用膳,只聽沈雁來開口:“回稟陛下,順嬪娘娘身邊宮人都查完了。有兩名小宮人都稱早就被宜妃娘娘和德妃娘娘收買,順嬪膳食裡的活血化瘀食物都是她們奉命調換的。”
“嗯。”蕭銘修慢慢喝著粥。
“陛下,今日之事順嬪宮中所有宮人都不肯認,跟來的昕棠姑姑和一名大宮女都說自己忠心順嬪娘娘,絕無二心。順嬪娘娘的膳食太醫已經檢查過了……”沈雁來頓了頓,沒敢說下去。
蕭銘修抬頭淡淡掃了他一眼,沈雁來心裡便一哆嗦。
他咬牙道:“今日順嬪膳食裡有一道酸辣湯,裡面似是被加了錢串子磨成的粉,順嬪娘娘吃了半盅下去,這才立即見效。”
錢串子就是蜈蚣,這東西對孕婦和胎兒極為不利,酸辣湯味道重,加在裡面也嘗不太出來,這麼一盅下去順嬪能保住命就不錯了。
蕭銘修便問:“這藥宮裡也只御膳房有,順嬪自己肯定弄不來,要查清到底是誰給她的。”
她身邊的姑姑宮女黃門俱不知情,極有可能是她自己親自下到湯裡的,至於他為何這麼做,沈雁來不甚清楚,可蕭銘修卻和太后一樣明白。
她親自動了手,就是不想讓孩子白白逝去,她想拉一個墊背的。否則她真的不用在大庭廣眾之下,當著所有人的面失去這個孩子,那刺鼻的鮮血會讓心裡有鬼的人驚慌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