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其裝作不解其意的樣子,笑著“哦”了一聲。
那劉公贊似乎認為自己的這番話已將於其哄住了,微微一笑,道:“興水利、修道路、開礦山,都需要銀錢。而這銀錢對於於公來說不過是糞土一樣的東西。於公乃是商賈之家,已受夠了那城中官吏的欺凌了吧?”
“我便是於公與此助我神龍教一臂之力。待我們成了大事——於公便是我神龍教的朋友,我同於公,共分這渭城!”
於其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暢快極了。他那些僕從丫鬟雖然不十分確定主人在笑什麼,但總要輕輕地陪著笑——不可不笑,那樣子主人會覺得無趣。也不可大笑,那樣子便失了分寸。
就是在這樣一片聲音裡,那劉公贊又露出了自進這大堂以後、出現了數次的茫然神色。
“於公、於公為何……”
於其收住了笑容。於是其他人的笑聲也戛然而止。
他邊搖頭邊指著劉公贊問:“那麼你所說的天下大勢……實則是指這渭城?你是覺得,這渭城,便是你心中的天下了?”
劉公贊不知所措地哦了一聲。於其又笑起來:“我問你,即便這渭城便是你心中的天下——你要興水利、修道路、開礦山,我也都為你出錢財……”
“你可想過你這樣做是在尋死?”
劉公贊更茫然了,眨了眨眼睛,聲音似乎有些發顫:“請、請……於公教我……”
於其冷了臉,悶哼一聲:“先前看你們神龍教百人跑去那桃溪路,還以為好大的來頭。如今一看,呵……竟是因為你們不知死呢!”
“也罷……江湖人,呵呵。你們這些草莽之輩自以為識幾個字、有些小聰明、瞭解那民間不入流的風俗門道,便刻意推測天下大勢了麼?”
“我於家被這渭城的官吏欺凌?哈哈哈哈……天大的笑話!那渭城知府趙栩來見我,都要先遞帖子!”
劉公贊聽得臉色愈發白了,這站在原地,顯得更加不知所措。
於其笑罷了,盯著劉公贊看了一會兒,冷哼一聲:“興水利、修道路、開礦山,是你們這等人能做的嗎?吸納信徒聚眾開壇,又是你可以做的事情嗎?你在朗朗乾坤之下公然收買人心——你是想要和那知府攀什麼交情嗎?”
“你這是要造反!”
劉公贊聽了這話,蹬蹬蹬倒退三步、坐回到椅子上。臉色煞白地愣了好一會兒才慌忙道:“於公、於公救我、於公救我呀!”
於其微微搖頭,垂眼喝了幾口新換的茶,才道:“救你,也不是不可。只是說,看你要命,還是要財。”
劉公贊茫然道:“小道現在並沒有……”
“是你那神龍教。”於其放下茶盞看他,“有些事你做不得,但另一些人卻是做得的。我看你也算是個聰明人,只是你那身份地位,叫你見識淺。見識這種東西,一個層面的人便有一個層面的說法。”
“那些漁民農夫眼裡見到的是他們一個家、一個村鎮。你呢,算是這渭城裡的梟雄?”於其搖頭微微笑了笑,“——從前倒是可惜了。早知道有你這麼個人物,也不會叫你埋沒那樣久——你這樣的人物,在你那個層次已算是高瞻遠矚。你看得到渭城渭水一地的形勢。”
“但要說天下大勢……卻不是你能夠看的。”於其說到這裡,微微嘆了口氣。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看自己的大袍——紫紅色,以金線秀別香枝。
只看這麼一眼。再抬起頭的時候,語氣便柔和、鎮定了些。或許是因為那劉公贊已被他唬得聽話了——或許僅僅是因為此刻心情好。
“修橋鋪路,鄉紳名流做得。因這是造福鄉里、也是為一地主官臉上添彩的事情。但你們這些人來做,說法可就不好聽了。”於其想了想,“我於家,人說是豪門,卻並非豪強。你這神龍教不過是些烏合之眾,我也沒甚念想。只愛惜你是個人才,我便給你一個機會——”
說到這裡,略頓了頓。
那劉公贊會意,忙道:“於公請指一條明路!”
“這明路就是。你方才說要做的事情,我允你先去做、也給你錢財。”於其看著劉公贊,說道,“但是以於府的名義來做這事。一則,我來看看你的能力如何。二則,你為我做另一件事。”
於其的聲音稍微放低了些:“查——原在這渭城裡、萬順鏢局那些人的去向。查到了這個——你以後便是我於府的人。以後漫說知府……便是一州牧守又如何。”
劉公贊瞪著眼、似是仔仔細細地思量了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