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還是劍撥弩張,盯著風振宇。
蘇俠舞安然坐下,小小一張桌子,已經坐了三個人。
破爛的桌椅,灰漬酒痕,一片髒汙,可是她一坐下,卻是安然自若,渾似在花園之中,坐於鮮花之間。
“莫老但請安心,風大俠三年來,久居衛境,日日飲酒,光酒帳都欠了一身,從未踏離衛國一步,與公子的確不曾相見過,而且,風大俠見多楚國豪強,欺凌衛人,想必,也不會相助楚人。”
風振宇一語不發站起來,把桌上的酒壺往懷中一抱,和其他人一樣,退到路邊角落,靠樹席地而坐,拿著酒,繼續喝。
從頭到尾,他連眼皮也沒抬一下,就算被蘇俠舞叫破身分,神色也漠然得很。
容若干笑兩聲,對莫名天和鄭三元拱拱手:“兩位該吃吃,該喝喝,這樣像門神一般,立在邊上,太有壓迫感了一點點。”
兩個人都是板著臉皮瞪著眼,一聲也不出。
容若悶咳一聲,用求助的眼光看著蘇俠舞,蘇俠舞但笑不語。
容若翻個白眼,也不再理會,提高聲音說:“有沒有人招呼啊!我都坐了這麼久了。”
小小的路邊攤,也就是有個老人在茅草屋那裡來去奔忙,容若他們一幫人一出現,這個老人也遠遠躲到一邊,儘量把全身縮成一團,以免引人注意。
聽了容若這一聲叫,老人不得不站起來,走過來。他努力要走快一些,卻又一邊走,一邊哆嗦,遠遠地就衝容若跪下:“給大爺請安,小人這裡實在沒有什麼好東西,怕不能讓大爺滿意。”
他的聲音裡,有抑制不住的顫抖。
容若怔了一怔:“我只是想吃點東西,你這是……”他一邊說,一邊站起來。
莫名天的阻擋,讓他無法過去把人扶起來。
容若皺了皺眉,蘇俠舞在旁低聲道:“我們一看就知道不是衛國人,他們受異國人的欺負太多了,你去扶他,他更嚇得厲害。”
容若沉了沉氣,儘量讓聲音柔和:“老丈,你別擔心,我從不挑嘴,你有什麼吃的、喝的,拿出來就好,快快起來吧!”
老人顫抖著起身,轉身到茅篷裡手忙腳亂一番,才顫巍巍端出幾樣東西——一碗稀得簡直可以照出人影的粥,一小盤乾乾癟癟的花生米,一瓶光聞味道,就知道不是什麼佳釀的劣酒。
容若卻並沒有注意端上來的東西,他只看老人的手。所謂皮包骨頭,以前只當是書上的字眼,現在真的看到,倍覺觸目驚心。容若心裡有些難過,低頭,看看桌上的食物。這已是這路邊小攤能拿出的最好的東西了,可憐的老人,唯一能做的,只是找個邊角沒破的碗和盤子,然後拚命擦乾淨一些。
容若吸了一口氣,喝一口粥,然後挾一粒花生米,在嘴裡嚼一嚼,不知道是不是花生米爛了,有點苦味。
容若盡力很自然地笑笑:“很好吃啊!”
老人垂下了頭,臉上滿布的每一條皺紋,漸漸鬆弛下來。
容若看看蘇俠舞:“給他賞錢。”
蘇俠舞笑道:“你身上總還有值錢的東西吧!”
“我的錢袋早被你們搜去了,衣服上的飾物的確貴重,但正因為太貴重,給了他,只怕不得益,反招禍。”
蘇俠舞沒料到,他想得這樣深,看他一眼,也不說話,掬出一大錠銀子。
容若一伸手,攔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不缺錢,也不小氣,不過,這樣一大錠,在這個貧窮的地方,只怕還是害人,他可能連用都用不出去,你掰碎了吧!”
蘇俠舞笑一笑,雙手一合,再鬆開時,已把十幾個散碎銀團子扔在桌上:“你拿去吧!”
老人全身顫了一顫,不敢正視桌子,小心地偷眼看著。
容若輕聲說:“拿去吧!當賞你的。”
老人猛得又跪下磕頭:“小人不敢。”
蘇俠舞悠悠道:“他們被貴人們戲弄怕了。”
一股無名火猛得往容若頭上衝,他把桌上的碎銀抓起來,繞開鄭三元,對莫名天的冷臉狠狠瞪一眼,然後走到老人身邊,把碎銀往他懷裡揣:“叫你收著,你就收著,再這樣我就生氣了。”
粗劣破爛的布料傳到指間的感覺,讓人一陣心酸。
容若坐回位子,拿起酒瓶,也不倒,直接喝了一口。火辣辣的感覺從心口,一直升上來,害得他猛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老人嚇得又趴下去磕頭。
容若掙扎著說:“你……別……”強烈的咳嗽,讓他語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