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鹽商的地產,存心巴結李家,並不要銀錢,要白白的送給李鼎。當時李煦正兼任兩淮鹽政,李鼎曉得有些人情不能白收,想著什麼做回禮。後來吃酒時,蓉娘奉命來獻曲,那鹽商看著有幾分興致,李鼎便將蓉娘轉送於他。
現下想想,那馬車裡帶孝的小娘子,倒是比蓉娘更水靈些。李鼎因要愛惜名聲,家中雖收用了幾個丫頭,但是妻妾皆無,如今到江寧為父親充當信差,正百無聊賴,瞧見這樣的好顏色婦人,不禁有些心熱。
再想這璧合樓,那可是花費了十餘萬兩銀錢,打曹家買來養珠方子的。想著叫人打探的音訊,曹家這兩年在廣州賣珠有不少進項,這可是李鼎眼紅許久,卻又拉不下面子向曹家求的。若是能夠打楊家人身上得到方子,這趟江寧之行倒沒有白來。
這樣想著,李鼎對白德喜便客氣幾分,拱手道:“原來是白公子,這是貴親……”說到這裡,指了指其身上的孝服,面上帶了幾分關切。
白德喜先前還滿面喜色,聽到李鼎這般說起,方露出幾分悽色,道:“哎,家嶽久病,前些日子離世,今日小弟與內子去送岳父出殯!”
李鼎少不得又嘆息一把,說了兩句節哀之類的話。白德喜卻是有些掃興,原本想著遇到織造府的表少爺,請頓花酒,攀攀關係,省得往後曹家為鄭家兄妹出頭,這璧合樓落不到自己手中。但是想起孝中,別說是花坊,就是吃酒,也是於理不合。
正鬱悶著,白德喜無意瞧見李鼎往馬車那邊望去。都是歡場老手,雖然李鼎仍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但是落到白德喜眼中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這心裡立時什麼滋味兒都有了,他先是有些惱,隨後竟隱隱的帶些歡喜,知道李鼎喜好些個什麼,那就好辦,待會兒便就叫媳婦出來敬個酒灌些迷魂湯,也不礙什麼,若能勾住這李二公子,日後少不得好處。
他實是於這個表妹媳婦也不盡上心,雖是他在家裡說一不二,眠花宿柳她也不敢管,但每遇丁點兒小事,她就能哭天抹淚的,好不厭煩。他盡當她是廢物一般,如今這廢物竟還有些用處,倒是意外之喜。
兩人各懷鬼胎,再說話時,越發顯得客套。這個執意要請那個上門,以盡地主之誼;那個再三婉拒,最後實盛情難卻,推辭不過,便跟著去了。
織造府,客廳。
曹寅與赫壽寒暄著,一個是老臣,一個是新貴,偏生兩人都是行為謹慎之人,客氣來客氣去的,倒也說出幾分熱鬧來。
雖然從官職上來說,赫壽這個從一品總督要比曹寅高上許多;但是論起爵位來,卻是曹寅這個伯要高赫壽不少。
不知不覺,竟達到微妙的平衡。雖然之前,赫壽也曾登門拜訪過數次,但這是總督任上的首次拜訪,兩人雖然只不鹹不淡的說了兩盞茶功夫的閒話,但是彼此都說得上是滿意。
朝野大事、先前的官司,兩人哪裡會提?無非是明年萬歲爺甲子聖壽,江南這邊的賀壽安排,上摺子請求進京賀壽之事,云云。
待送走赫壽,曹寅的心情卻稍顯沉重。張伯行留任、噶禮罷職,這雖順應民意,但是對李家與孫家來說,怕是要落下不是。
早在李煦接任江南布政司時,曹寅便三番兩次提醒過他,不要與噶禮走得太近,省得受到牽連,但是收效甚微。
待到李煦受到申斥,孫文成攏著這攤時,曹寅也婉言勸過。孫文成與李煦性子不同,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主,又不像曹寅、李煦兩個是自幼伴駕的,有時候謹慎的就有些過了頭。
像噶禮與張伯行互參之事,原本孫文成那邊也是有些東西的,不過因噶禮構陷張伯行,有一條“漢官結黨”,為了避嫌疑,他便不肯為張伯行說話,反而是偏著噶禮這邊,列舉張伯行的“罪證”。
雖說揣測上面那位的心思不容易,但是曉得其脾氣秉性並不是難事。曹寅與其君臣相交五十來年,自問也曉得幾分,怕是要惱了。
孫文成雖是為了避嫌疑,但是卻忘了自己的職責是充當帝王耳目。這般行事,謹慎是謹慎了,也將帝王的耳目給遮住。
這位以“仁孝”治國的萬歲爺,雖然待下寬些,可那要分時候。
明年三月,甲子聖壽啊!曹寅沉吟著,思量著是不是同李煦商議,往京城遞摺子,請求上京賀壽。
身上官服厚重,曹寅回了內院。
開陽院,正房。
李氏正叫管事婆子取了各色衣服料子,仔細挑選,為小孫子準備百日禮。見曹寅回來,起身相迎,侍候曹寅換了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