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時候扯上干係,弄得灰頭土臉不說,搞不好就丟了前程。
“擊鼓鳴冤”啊,曹顒看著下面神色各異的官員,腦子裡不知為何想起去年京城的“叩閽”之事。
雖然對於這些前來給主官接風的官員來說,有人擊鼓是“掃興”之事,但是道臺衙門仍升堂了。
那十幾個官員兩排分立,再有衙役等人拿著威嚇棒,曹顒整理整理頂戴,走到堂上坐下。整個衙門大堂,除了他,只有兩個臨時充當書記的刑名師爺坐在角落裡。
擊鼓的人被帶上,沒等曹顒問話,就已經哭倒在地:“大老爺啊,青天大老爺,您可得給小老兒做主啊!”
偏生他還帶了口音,曹顒開始聽了兩遍,都沒聽明白,但是又不好在屬官面前露怯,幸好這個老頭翻來覆去就是這兩句,他方算曉得意思了。
那老頭花白頭髮,臉色盡是皺紋,有些羅鍋,看著這長相像是六十多歲,聽著洪亮的嗓門又只像四五十歲。
當看到案後坐著的“大老爺”是個嘴上沒毛的小夥子時,這跪著的老頭一愣,或許是被曹顒滿臉嚴肅嚇到,或是老百姓對那身官服就存了畏懼之心。
他磕了個頭。又道:“大老爺啊,小老兒是沒法子活了!嗚嗚!”說著,已經大聲的哭了起來。
曹顒看他只是一味的哭,卻不說明案由,拍了拍驚堂木。道:“你有何冤屈,可有狀紙遞上?”
那老頭被驚堂木嚇了一跳,立時止了哭聲,從懷裡掏出張皺皺巴巴的狀紙來。
曹顒叫人接了,送到案前,看著看著,面色就沉重起來。他往堂上站著那個幾個知州知縣看去,最後視線落在眾人中年紀最長的蒙陰縣令梁順正身上。
梁順正額上的汗頓時出來了,顫顫悠悠的,就有些站不安穩。
曹顒看著梁順正,問道:“梁縣令,這邱老漢自陳是蒙陰縣南山鄉八里莊人氏,去年十月兒子媳婦回孃家時遇到山匪。兒子被打成重傷致死,媳婦被掠,告到縣衙。卻遲遲未來有個結果,可有此事?”
梁順正出列道:“回大人的話,並非屬下有些推諉,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若真是山匪行兇,八百里沂蒙山區,蒙陰縣捕快衙役盡算上,不過十幾人,這實在是沒法子查啊!況且邱老漢之子身上的傷並非人為,而是摔傷,又沒有口供說是確有山匪。”
這邱老漢望著梁順正,咬牙切齒,悲憤不已:“好好的人,怎就摔跟頭?就算是摔了跟頭,怎麼就正巧碰了腦殼?是有人親眼看見山匪的,縣太爺為何還要護著不讓查?還說是小老兒媳婦或許不檢點,與人跑了!那可憐的兒啊,死了死了還要被縣太爺給生生的扣上一頂綠帽子,這天理何在?”說到這裡,又嚎啕大哭起來。
因為衙門大堂是半開放式的,大堂外有些被鼓聲引來瞧熱鬧的百姓。聽到邱老漢的話,有轟然大笑的,有搖頭不語的,還有個帶著斗笠的少年,望著堂上的曹顒,神情莫測。
曹顒仔細看看狀子,再看看堂下二人,這聽起來都是各有道理。不過,不管梁順正是真無能為力也好,還是成心推諉也罷,既然邱老漢的兒子死了、媳婦失蹤了不假,那總要有個說法才好。
他將狀子放到一邊,對邱老漢道:“按照《大清律》,你越級告狀,不問情由,要先打五十大板,你可知曉?”
邱老漢叩首道:“小老兒問過市集上代筆的秀才,曉得!只要大老爺能夠為小老兒討還公道,別說是五十大板,就是要了小老兒這條賤命,小老兒也無話可說!”
曹顒微微頷首,道:“既是如此,你這狀子本官接了!”
幸好因康熙素來講究“仁政”,這衙門裡的板子都是按四成執行。五十大板,實在上落到邱老漢身上的只有二十板子。
衙役們是前任留下的,衙門裡的老油子,以為主官是要借這邱老漢的案子來抖抖道臺的威風,將板子打得劈里啪啦響,雖然他們已經手下留情,專挑屁股上有肉的地方打,但是邱老漢的慘叫聲仍不絕於耳。
不知堂上其他官員如何想,單說沂州知州葉敷,對曹顒這個處置就甚為滿意。若是為了新官上任“立威”,什麼狀子都接的話,那下邊的縣令與知州就很難做。
如今這個案子,明顯蒙陰縣令梁順正已是無能為力,就算曹顒接了,別的官員心中也不會彆扭。更不要說,他一言一行,都依律法行事。邱老漢因越級上告捱了板子,就算以後別人想要學著行事,也要掂量掂量後果如何。
邱老漢挨完板子,人已經站不起來,被人攙下去錄口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