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還是沒找著。
沒找著,就總是心裡煎熬著,會坐在哪兒突然嘆下一口氣。悠長長的一口氣,像心裡有著天廣地闊的憾事樣。可是有一天,一整天,他既沒有坐在樓下的日頭地,也沒有坐在樓上從窗裡透進的日光裡,而是鑽在了他的被窩裡。他夜裡鑽在被窩裡,早上鑽在被窩裡,上午還鑽在被窩裡,捱到要吃午飯時,還是鑽在被窩裡。我爺讓我叔去喚他來吃飯,我叔就敲著自己的搪瓷碗,到李三仁住的教室門口喚:
“三仁叔,吃飯啦——”
不見有回應,就又接著道:
“老村長——你不吃飯啦?”
仍然不見有回應,叔就去了他床前,拿手去推他,像推一柱推不動的石柱子。慌忙撩開他的被子看,也就看見他的臉早就成了青顏色。
烏青的菜顏色。
這時候,他人已經下世了。
早就下世了。也許是死在昨兒上半夜,也許是死在昨兒下半夜。在他的枕邊上,有他吐的一灘兒血。汙黑黑的血,像一片汙黑黑的泥。都已經凍成了烏黑黑的泥冰兒。趙德全比他病重還活著,可他比趙德全病輕卻倒下世了。雖然吐了血,可他的臉上並不見著多曲歪,說明他死前並沒有多麼受不了的苦,也許只是有了咳,咳了血也就下世了。倒是死前臉上有些遺憾的樣。眼睛還睜著,嘴也還張著,似乎想對誰說句啥兒話,未及說出口,人就下世了。
我叔就在他床前呆站著,臉上半青半白的呆站著,不是怕,是心裡有些寒。想到自己不久的一天也要下世的寒。瓷碗在我叔手裡僵凍著,筷子也在我叔手裡僵凍著,呆一會,叔拿手小心、小心地在李三仁鼻前試了試,感到有一股冷風從他的鼻頭掠過來,我叔也就直起腰,到視窗開啟窗子把頭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