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武威退出內臥,扭頭看到妹妹站在院門口徘徊,忙提步過去。
“說了嗎?”
楊月茹拉著楊武威的袖擺問。
“沒……沒說呢。”楊武威搖頭,餘光瞥見那一地的血,“你瞧瞧那血跡,三哥傷得不輕,不是談那些事的時候。”
聞言,楊月茹恨鐵不成鋼地跺了跺腳,道:“你現在不說什麼時候說?我可聽外面的人都在傳,緝拿那採花大盜的人裡面還有個書生幫了忙,你讓三哥把你也塞進去,那你不也是首功?何必便宜了外人。”
“可三哥傷著呢。”楊武威不同意。
“你不說我說。”楊月茹擰了把楊武威的手臂,提裙跨門,蹬蹬踩著血跡而過,面不改色,“滁州那麼多青年才俊,你若能謀個一官半職,將來我還能議不到好人家?”
“你慢著!”楊武威追上去拽住了妹妹,“來日方長,何必急著這一時呢?三哥傷重,你歹關心關心他。”
楊月茹自動就忽略了那句關心,步子一停,眉梢微抬,偏頭瞪著楊武威道:
“來日方長?”
“你可知你馬上就十八歲了,結果呢?”
“文麼,那學堂舅舅都打點好了,結果你早退三次,遲到六次,生生讓先生氣得把你打出了學堂。你看看人家三哥,他哪裡有你這樣的條件過?”
“武麼?家裡請了七八個拳師刀客,你是一天都堅持不下來,光是讓你扎個馬步你都哭爹喊娘!”
被妹妹如此訓斥,楊武威臉上有些掛不住。
他左右看了看,想要喝止妹妹。
卻聽得門口傳來一句:
“要吵出去吵。”
陳芙端著一盆子汙水出來,衝楊武威招了招手,“五哥兒,煩請再送盆熱水過來。”
“好叻。”
楊武威趕忙過去,問:“可還要些別的?三哥現在怎麼樣了?好些了嗎?”
“好多了,勞五哥兒掛心了。”陳芙微笑,眸光一轉,冷冷地看了楊月茹一眼,轉身進了屋子。
“走走走,搭把手。”楊武威用胳膊肘撞了撞妹妹,小聲道:“我知你心裡不痛快,也知道做哥哥的我實在廢物,可眼下三哥都傷成這樣了,再大的事,也得等他休息好了再說吧。”
目光下移。
銅盆裡的血即便是被水散了幾分,卻也能窺得當時情況的嚴重。
楊月茹滿不情願,但到底還是跟了上去。
內臥。
陳芙坐回床邊,看楊韻掙扎著要起來,急忙伸手將人按了回去,嗔道:“要去哪兒?上衙門?多大的事非得你親自到場?”
又說:“你方才流了很多血,現下臉比那窗戶紙都白,強撐著出門,只怕到街上就倒下了,還是先躺會兒吧。”
楊韻暈暈沉沉的,想說話,卻張不開嘴,便只能躺回床上。
這樣時睡時醒的狀態一直持續到夜裡。
恍惚間,外面的交談聲傳進了屋內。
“禮成還沒醒?”
“睡著呢。”
“不請大夫嗎?”
“他傷得不重,只是精神有些不濟,想來是這些日子一直沒好好休息的緣故,且讓他好些歇息吧。”
“好,那我在前廳等著。”
吱呀——
門開。
陳芙端著補血益氣的湯藥進來,一抬眸,正好看到楊韻光腳站在床邊,正躬身照鏡子束髮。
只穿了玉色單衣的少女身形並不單薄。
但月光一照,披散著頭髮的她卻有幾分形銷骨立的感覺。
“怎麼不穿鞋?”陳芙連邁數步,放了藥,俯身拎了靴子過來,“正是虛弱的時候,寒從腳上起,光腳踩著石板磚上,不怕疼啦?”
“沈栩安來了?”楊韻蹬腳穿鞋,斜著身子撈來藥碗,一口飲盡。
“嗯,我沒讓他進來,你現在這副模樣,我怕他看出端倪。”陳芙轉而遞來新的白麻布,說:“那藥……當真沒有問題麼?”
藥一吃,這會兒醒來,楊韻說話便粗啞了很多。
陳芙是看過她服藥的,手背上脖頸上青筋畢現,眼瞳佈滿血絲,都不用細看,就知道服藥時到底有多大的痛楚。
“沒有問題。”
楊韻低頭,扯著白麻布一圈圈裹胸,邊裹邊道:“即便有問題……我也沒有退路啦,嫂嫂。”
而隨著這一句極輕的嫂嫂,往事一幕幕浮現。
猶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