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側著身子看著他發笑：“不是被子香。”
“那是什麼？”
“是我身上有紫藤花的味道，被子蓋久了，香味留在了上面。”
“真的假的？我能聞聞嗎？”
緣起擰眉想了一下，點頭：“嗯。”
無燼極輕地抱住她，輕嗅其身上的味道，果然如她所說，有股淡淡的紫藤花香味。
“真的哎。”
抬頭時恰好撞上緣起的眼睛，連忙後退，抱緊一方被角。
他覺得氛圍有些奇怪，隨意問起：“你和三公主關係很好嗎？”
“是啊。”
“你為她做了那麼多，值得嗎？”
“值得的。”緣起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仍是側躺著，“我的母親曾是將軍，不過十多年前的一場戰役，她輸了，致使我朝割地賠款，而她自覺無言再見女皇，在班師回朝的路上自盡了。”
“儘管母親以死謝罪，也難消女皇心中憤怒，我們全家都淪為階下囚。”
“我自五歲起便在掖庭長大，受盡管事嬤嬤的欺辱和責罰，直到十歲那年的冬天，管事嬤嬤又罰我不準吃飯，令我跪在雪地中懺悔。”
“我不記得自己跪了多久，只記得太陽從頭頂爬過，接著落下，然後又再升起。”
“我想那是我離死亡最近的一次，就是那一次，我認識了三公主幽夢。”
“是她救了我，把我留在身邊，給我飯吃，讓我和她一起讀書習武，還提拔我做掌事。”
“我們既不是君臣，也不是主僕，而是至親姐妹。”
無燼沉聲：“難怪你對她這麼忠心。”
“你呢？”
“我怎麼了？”
“我把我的事都和你說了，你是不是也該說說你的？”
“我和這世上大多數男子差不多，從小爹孃就想著如何壓榨我。”
“我生來似乎就是為了尋一門好親事，然後給家中換取銀錢，像是一樁銀貨兩訖的交易。”
“小的時候我很喜歡去書院偷聽，要麼爬牆，要麼……鑽狗洞，反正只要能聽到先生講學，我都願意嘗試。”
“寒門書社開辦後，我想去讀書奈何爹孃不準，我就給有錢人家的孩子抄書掙錢，好不容易湊夠了銀子，才去讀了書。”
“只是沒想到又遇上那種事……”
緣起輕輕拽了拽他的小指：“那些人不肯站出來，是因為害怕，但若是他們知道先生……老傢伙再也沒有翻身餘地，再也不能傷害他們，我相信他們會願意站出來。”
“貪汙案可以成為老傢伙欺辱學生一案的導火索。”
無燼眼神亮亮的：“謝謝你。”
“那你從小到大，有什麼心願嗎？”
“我想像其他小朋友一樣慶生，出去玩，還想要在花燈會時有一盞小豬花燈。”
緣起挑眉：“小豬？你喜歡小豬？”
“小豬多可愛。”
“挺符合你的。”
“你什麼意思？”無燼瞪著眼睛，一副不好惹的樣子。
“一樣笨。”
“我才不笨。”
那夜，兩人聊了很多，彷彿要將前半生的事說個乾淨。
後半夜時，雪停了，房間內小聲說話的聲音方才停下，變為均勻的呼吸聲。
清早天光微亮，緣起醒來，拍了拍無燼的肩膀：“快醒醒，我讓人從後門送你出去。”
無燼揉著眼睛：“去哪兒？”
“讓人知道你昨晚睡在我房中就不好了，快回去吧。”
“我想留下照顧你。”
緣起略顯嚴肅：“你想清楚這意味著什麼了嗎？”
“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只是你會同意嗎？”
“我……”緣起歪頭，“求之不得。”
無燼聽後笑道：“不過我這個人心眼很小，眼裡揉不得沙，更加容不下花花草草。”
“放心，我的院裡只有紫藤花，我的身上也只有紫藤花的香味。”
“這還差不多，那你再睡會兒，我去給你準備早膳。”
緣起的腿不能行動，得坐很長一段時間的輪椅。
幽夢知道她被罰後，一大早急匆匆地趕來探望，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大哭，沒有半點旁人眼中三公主冷酷果決的樣子。
“緣起，都怪我，你疼不疼啊？你怎麼坐在輪椅上？你會不會就這麼殘了？嗚嗚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