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銘修點了點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嚐嚐這茶。”
謝良驥不明所以,卻還是端起來嚐了一口。這茶湯顏色清亮,初入口時清雅微苦,待片刻回味,卻又有甜蜜之意回甘上來,是品相極好的綠茶。
“好茶,謝陛下賞賜。”謝良驥道。
蕭銘修點了點那茶壺,對他道:“這是貴妃最愛吃的一味茶,名叫蘭馨雀舌,年年閩東新供,一半都要搬去她的景玉宮,旁人輕易也品不到滋味。”
陛下這一句說的實在是意蘊悠長,謝良驥反覆品來,才明白陛下是什麼意思。
他是在告訴他,謝家不當一回事的大姑娘,在他宮中卻是最要緊的嬌嬌女,自是放在手心裡千恩萬寵,絕不會委屈她。
這一刻,謝良驥的心都有些抽痛了,誰家姑娘不是這般嬌寵長大,可他們謝家的卻偏偏不是如此。這些年在家中,大妹每日有多勤勉他最是清楚,便是這樣也很難得父母一句誇讚,如今進了宮日子反而好過起來,倒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聞言不由也落下一聲嘆息:“多謝陛下。”
除了謝,他再說不出其他話來。
蕭銘修就道:“過幾日見了貴妃,話挑好聽的說,她這些年便是日子過得好,心裡頭也不得勁。若不是謝家有你這個明白人,朕早就……”
他把話含糊下去,沒有特地挑明。
謝良驥忙起身,給他行了大禮:“陛下大恩,臣銘記五內,永生不忘。”
蕭銘修冷哼一聲:“婉凝在謝家受過許多委屈,如今她自己都已經釋懷,朕也就不再糾結。以後謝家到底應當如何,愛卿心裡應當清楚。便是婉凝如今已經是貴妃,朕就是他最大的靠山,可也不能一個親故都無。”
謝良驥心跳如鼓擂,卻也沒有被蕭銘修的這一席話衝昏頭腦,他自始至終都是十分清醒的,因此他聽明白了陛下的暗示,也知道自己應當如何回答。
茶室一下子變安靜下來,只有微燃著的炭火發出“滋滋”聲響,卻一點都不顯吵鬧。沈雁來早就已經退了下去,茶室裡唯有君臣二人。
謝良驥沉思片刻,終於還是拱手道:“回稟陛下,謝氏早年雖也是大姓氏族,可隨著科舉興盛、土地分封,謝氏早就落寞下來。臣一家久居琅琊,靠家中庶務維持生計,經年累月未曾出仕,如今至天佑年間,確實已經跟過去琅琊謝氏不能相提並論。”
蕭銘修淡淡吃茶,一言不發。
只聽謝良驥繼續說道:“不怕陛下恥笑,謝氏所學皆不是官學之道,若是讓臣去走科舉一途,耗費幾年光陰說不定運氣好能考中秀才,再往上走卻是無望了。”
如今官場中人,無不是自幼寒窗苦讀,勤奮數十年才熬出頭來。他們謝氏一脈曾經也有再出仕的念頭,可所學皆不是科舉科目,到最後也沒能有什麼大造化。
謝良驥很清醒,也很聰慧,他此番並不是在以退為進,他只是說實話而已。
他又何嘗不想做大妹的靠山?他簡直做夢都想,一個後宮嬪妃孤零零在盛京過活,不說孃家在朝有無人脈,便是再盛京也一個親眷都無,謝良驥那一句孤苦伶仃,實在也是肺腑之言。
蕭銘修放下茶杯,認真問他:“拋去這些不談,愛卿自己是否想要出仕?”
謝良驥頓了頓,卻灑脫一笑:“回稟陛下,臣自是想又不想。臣想讓娘娘有些依靠,自然就要出仕。可臣也自知不是錦繡人才,無法為聖上分憂,也不能為國操勞,怕耽誤國事,卻也又不敢想了。”
蕭銘修哈哈笑出聲來:“愛卿口才確實是好,名不虛傳。”
不會科舉,不通八股難道就不是文才?非也。
謝氏雖在琅琊故步自封,卻也能教養出謝婉凝和謝良驥這樣的通透人才,確實也相當難得。
蕭銘修看著他,心裡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了地,謝婉凝有這樣一個可以執掌宗族的親兄長,以後定再不會為孃家事煩憂了。
“為國盡忠,為朕效力,也不一定非要入朝為官,愛卿可是侷限了。”
謝良驥便是在聰明,這一次卻也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蕭銘修見他一臉迷茫,便淡淡出聲:“還有些時候,愛卿回去可再想想,等下次入宮覲見貴妃時,朕且再問你。”
兩人說到這裡,基本上便已經說清楚了,謝良驥心裡記掛謝婉凝,也願意為她努力,光憑這一點,蕭銘修都不會薄待他。
他剛要吩咐沈雁來把人送出去,轉頭卻看沈雁來匆匆而入,面色十分嚴肅。
蕭銘修有些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