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叫謝蘭這樣說幾句心裡又有些不是滋味。
纏綿病榻、苦悶無望的滋味她也受過,那種絕望是常人無法想象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彷彿活得像一具會說話的殭屍,一點指望都瞧不見。
她只覺得眼睛有些潮了,一顆心也跟著揪起來,進宮這麼些年頭裡,這是她頭一次真心為另一個人感到難過。
“原來我們兩個也是一起進宮的,當年在儲秀宮裡還住過同一間偏殿,”淑妃娘娘喃喃自語,也不知是說給誰在聽,“倒也是有同住的緣分。”
謝蘭悄悄嘆了口氣,見旁邊寧大伴半天沒吭聲,不由替自家小姐巴結一句:“難為大伴跑這一趟,這大熱天裡也就您能這樣勞心勞力為皇上辦差。”
寧大伴眯起眼睛微微一笑,和和氣氣的開口:“蘭姑姑哪裡的話?為皇上辦事自當盡心盡力。”
淑妃娘娘一眼望過去,見他面上平平淡淡,便也知道他並沒把貴妃放到心裡去。
宮裡頭各個都是人精子,寧大伴這等身份地位,自然不會對一個纏綿病榻多年的失寵后妃有什麼感情。
若不是自己這能得皇上幾分青眼,這位皇上身邊的大紅人怕是連話都懶同她講。
“陛下如今在鳳鸞宮否?”淑妃娘娘問。
寧大伴搖了搖頭道:“陛下那邊還有幾個朝臣在等,實在也脫不開身。想著貴妃娘娘這一遭事大,確實不好耽擱,陛下便特地吩咐下臣請娘娘過去盯著,有您在那鎮著場面,陛下也是極放心的。”
淑妃娘娘淡淡一笑:“陛下慣會抬舉我,我哪裡能辦什麼大差事。上面有德妃姐姐,下面還有宜妃、賢妃妹妹,可實在不敢當。”
寧大伴衝她拱了拱手,場面話跟著就來:“娘娘可是如今宮裡頭最最得意人,您怎好如此謙虛,宮裡頭日常往來的大事,陛下最信賴您一人,如今誰不知您也就差那一個虛名了。”
要說這是虛名,可沒有比這更實在的了。
宮裡貴妃尚在,四妃俱全,左不過那把鳳椅叫人心心念念,卻又敢想不敢說。
皇后娘娘的寶座空虛至今,妃子們急的眼睛都紅了,也不敢越過太后娘娘去自己爭搶。
盛京王氏如今在前朝上顯赫一時,太后娘娘到底也懂一些盛極必衰的道理,盤桓數年,也還是沒有逼迫陛下再供一位王氏出身的皇后。
但王氏的姑娘坐不了的位置,她也不願意叫別人家的女兒玷汙,因此陛下今年二十有三,登基日久,卻也依舊是後位空空,至今連元后都未曾娶上。宮裡除了高高在上的王氏太后,再無別的後位。
只是後位懸空經年實在也不好看,頭兩年太后娘娘才鬆了口,叫皇上迎了秦氏嫡女為貴妃,到底也立了個虛有其表的六宮副主。
然而秦貴妃卻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藥罐子,纏綿病榻許多時日也沒能好轉,太醫院裡專門伺候她的太醫就有兩位,卻還是沒能保下命來。
紅顏命薄,便也就是這般模樣了。
她身上沾了病,陛下倒也並不嫌晦氣,衝著秦將軍的面子隔三差五都要去看望,然而宮裡人人都很現實,眼看貴妃沒什麼用處,平日裡就連蚊子都不往鳳鸞宮飛。
也就是淑妃娘娘和善體貼,經常過去陪她說說話,才叫她日子沒那麼難熬。
說起後位來淑妃娘娘就跟啞巴似得,一聲都不帶吭的。寧大伴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嘆了口氣,沒再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