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我們都是六七月才走商, 這會兒只能早些去了。”榮桀如是說著, 腦中轉個不停,他是天生就不怕磋磨的人, 前路再坎坷也依舊能勇往直前。“夏玉米耕種怎麼也還有小十天工夫, 這幾天先讓百姓們種花生, 我們明日動身去往奉金府,等存糧耕種得差不多了,我們便恰好能趕回。”這個時間算得剛剛好, 馮思遠眼睛一亮, 立即點頭道:“奉金的棉花和玉米常年豐收,又離咱們梧桐鎮最近, 是眼下最合適的地方了。”榮桀淡淡一笑:“其實我們還可種植黃豆。”馮思遠沒反應過來,倒是顏青畫回頭看了一眼他。榮桀沒說別的,只吩咐他:“若我們遲幾天,便把所有豆種都發下去,先種黃豆也可行。”作為一個合格的大當家, 榮桀的眼光總是很深很遠的, 他總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細節, 從而把他們山寨一步一步帶到今日。手底下這麼些人,卻沒人不服氣他。他做的決定不說十拿九穩,也幾乎都不離十。囑託鄒凱把要賣的農貨裝車,榮桀和顏青畫又回了膳堂,村民們手腳麻利,小百斤的筍乾按份包好,漂漂亮亮擺在竹筐裡。顏青畫嘆了口氣:“明日我們得出門,招牌是來不及寫了,便先這樣吧。”山筍算是他們這的特產,奉金廣為高原,鮮少有濃密的竹林,自然沒有新鮮筍子吃。從最開始做筍乾時,榮桀就想到了這一點,這一趟奉金之行已是他反覆推敲而來,一點細節都沒放過。等把筍乾、花生裝好車,榮桀又讓鄒凱點了十來個的心腹弟兄,準備明日跟他們一起走。每年兩次出商都是榮桀親自去的,一個是他膽大心細敢拼敢談,再一個他這人能說會道,各地大商賈那都混了個臉熟,總能拿到好價。這一忙就是一個下午,等到用完晚膳回家,顏青畫才覺得有些疲累。榮桀守在一樓燒水,顏青畫先把他要帶的衣裳收拾出來,頓了頓才把自己的裡衣取出。她坐在窗邊凝眸遠望,等榮桀把隔間的水都備好,才被他叫回魂:“青畫,你先去洗吧。”顏青畫起身拿起換洗衣裳,關門進了隔間。榮桀看著她的背景沉思片刻,轉身出了自家竹屋。等顏青畫沐浴出來才發現榮桀不知道去了哪裡,她把洗乾淨的外衫晾到露臺上,回頭就看他拎了個包袱上樓。“你怎麼出去了?有事?”顏青畫這會兒用棉布包著頭,露出巴掌大的臉龐。她眉心的疤痕沒用額妝點綴,突兀地豎在那裡,破壞了一張如花似玉的臉。養了這麼兩個月,顏青畫可算長了些肉,卻還是瞧著瘦瘦小小的,一點都不豐腴。榮桀捏了捏手裡的包袱,把它放到堂屋的椅子上,他笑道:“之前迎風剛上山時沒什麼家當,連和便拜託燕嫂子給他做了幾身新衣。”“夏裝這才新作了兩身,都是短褐長褲,我瞧著你穿也應當剛好。”雖說董迎風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郎,個子卻跟顏青畫差不了太多,加上顏青畫又瘦又單薄,給董迎風做的衣裳她其實也能穿得。顏青畫愣在那,好半天沒回過神。榮桀低下頭看她,在她眉心疤痕上輕輕摸了摸,語氣越發溫和:“你還沒去過奉金吧?這回弟兄們在家裡都有事,只能勞煩夫人陪我走這一趟了。”這人若想要說些好聽的,能叫人心裡都開花。顏青畫只覺得剛才沐浴蒸騰起來的熱氣還氤氳在臉上,經久不散。“我真的可以去嗎?”她抬頭飛快看了一眼榮桀,又低下頭去。她是有這點心思的,從小到大總聽父親講述各地風俗,令她很是心生嚮往。除了年幼懵懂時一路從中都趕往梧桐鎮,她就再沒去過旁的地方,剛一聽奉金的名兒就有些意動。奉金是川西除省府天川府最繁華的城府,也是川西的交通要道,南來北往的商隊總要路過這裡,交換琳琅滿目的商貨。從梧桐鎮一路往西行,三百里的路程,日夜兼程五日便可到達。榮桀拉著她坐到外間的竹椅上,解開頭巾仔細給她擦頭髮:“為什麼不可以去?”對於這個小媳婦他總是很有耐心,兩人雖說只有一個陰差陽錯的開始,卻不一定不會有幸福美滿的結局。只是顏青畫大半時候都是獨立自強的,她聰明堅強到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哪怕這個善意來自於他,她也總是小心翼翼,確認不會給他添麻煩才去坦然接受。有時候媳婦太聰明,也挺叫人不知道怎麼辦的。不過榮桀很有耐心也很有信心,他見顏青畫低頭不吭聲,多少懂了她的想法。“在我心裡,在寨子裡大多數人心裡,你都不是隻能依靠我的女流之輩。”榮桀認真說道,“每回議事時他們多聽你的話,你應該能感受得到。”顏青畫心口熱乎乎的,由內而外散著熱意。從小到大,她總聽父兄感嘆她生為女子可惜又可憐。她聰明伶俐,什麼都能很快學會,就連讀書策論都比旁人強上許多,當年父親都說若她是個男子,用不了幾年就能金榜題名,哪怕不能封侯拜相,也能做個一方父母。然而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也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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