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竹真人搖了搖頭,率先起身,一步邁出便至雲海。
鍾離寂道緊隨其後,但面對周至聖一身狂暴雷霆,他們也近不了身。
陽火焚身,陰火蝕骨。
天上地下這兩個犟種,一個像是拼命汲取水分希望愈發茁壯的樹苗。另一個像是嫌棄自己個頭兒太高,以風沙瘋狂鞭笞自己的參天大木。
一個想要上前,一個想要退後。
鍾離寂道無奈開口:“周劍仙,斯人已逝,你即便自裁於此,又有何用?貧道二人並無惡意。”
周至聖聞言,乾脆鬆開手,盤膝坐在雲上,任由至陰火焰焚身魂魄,好像只有這無限的痛感,才能讓他冷靜幾分。
苦竹則是低頭往下方山巔看去,那小子也大差不錯,渾身浴火,上衣都已經燒成飛灰了,他甚至都沒吭一聲。
倒是劉赤亭胸前懸掛的玉筆略有光華溢位,且他胸前圖案再次顯現,正南的鶉火之位,散發著陣陣光芒。
“出手吧,再這樣下去,他們兩人都得身負重傷。”
周至聖不肯用出五境之上的修為,這樣下去不出一刻,神魂便會受損。
而劉赤亭,真是知進不知退。
鍾離寂道微微皺眉。“這小子……誰教他的將陽火灌進經絡之中的?罷了,苦竹兄護著他們,我斷了這陽……”
話未說完,兩位道士幾乎同時皺起眉頭。
下一刻,天幕之上那顆略帶紅暈的星辰,竟是在不斷挪移,圍繞著兩枚小星星不肯離去。
突然之間,熒惑之中一縷紅光如水中漣漪一般擴散開了,幾息而已,便傳遍了天幕。
此時此刻,劉赤亭強忍著劇烈灼燒感,將那源源不斷的陽火往各處經脈引去。不是他貪,是他根本不知道怎麼停下!
鶉火宮已經重塑,他能感覺的到,若是不把這源源不斷的至陽之力引去別處,這一宮便要被撐破了!
胡瀟瀟與秦秉將將登山,遠遠瞧見幾乎是被烈焰包裹的劉赤亭,胡瀟瀟大急,忙喊道:“你快停下,這樣下去你體內經脈會被撐破的!”
秦秉急得滿頭大汗,可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更不知道怎麼說。
劉赤亭氣息已經紊亂,他咬著牙,沉聲道:“我……停不下來!”
雲海之上,乾瘦老者無奈一嘆,摘下頭上竹枝,心念一動便化作一把長槍模樣的金色竹棍。
鍾離寂道灌下了一口酒,嘆道:“終於能知道是誰了,苦竹兄,走著?”
苦竹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周至聖,搖頭道:“你啊,活了三百年了,卻沒長大。”
說罷,一道青光拔地而起,鍾離寂道緊隨其後。
只三息而已,劉赤亭與周至聖幾乎同時睜開了眼睛。
天幕之上,幾道聲音震耳欲聾!
“原來是你啊!吃裡扒外的狗東西!”
“未曾想還有兩條漏網之魚?可惜都被土埋脖子了。知道是我又如何?你們活不成了。”
只兩句話,天幕再無動靜,而霍山方圓數百里,真正的濃霧瞬間蔓延開來,唯獨天柱山巔,那道赤紅光華不見消散。
周至聖猛地皺起眉頭,怎麼回事?兩位元嬰修士的氣息為什麼會憑空消失?
他趕忙起身,伸手抓住木劍想要截停火屬氣息,可突然之間這兩道火焰光柱加粗了許多,即便有濃霧遮掩,方圓數百里之內依舊清晰可見。
中年人只覺得嘴角一甜,這才發現,口鼻之中皆有鮮血流出。他再想截停火焰已經做不到了,即便……已經違心用出了七境修為。
剛想問一句是誰,心湖之中,卻傳來一道孱弱聲音。
“不是你能敵的,權當為了鄧大年,不要讓那孩子輕易便死了!”
“將來若再遇呂岩,煩勞轉告,他……很不錯。”
反觀劉赤亭,早已七竅流血,卻不肯低頭,只是死死盯著天幕。
第一道聲音,竟然與方才幻境之中與鄧大哥對話的聲音,一模一樣!他是絕不可能聽錯的!
陽火……將要衝破自己的經絡了。
他終於低頭,衝著遠處濃霧之中的身影,咧出個笑臉。
本想說句話的,可眼前一黑,他連張嘴都做不到了。
只隱約之中,瞧見胡瀟瀟朝著自己狂奔而來。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很開心。
天幕之上,一道虛影捏碎手中魂魄,另一手再次朝著熒惑點去,紅光又濃郁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