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同僚宴請,晚膳就不必等他了。
大概又到了戌時三刻,顧立軒搖搖晃晃的大醉而歸。
沈晚倒也不以為意,他官途驟然大落又大起,心裡面高興,貪杯些也是尋常。
可一連數日,顧立軒都是戌時時分醉酒而歸,沈晚便有些坐不住了。
翌日清晨起來,她遂勸道“顧郎,醉酒傷身,況你平素滴酒不沾,乍然大飲於身子有礙。若是遇上同僚盛情難卻,你可稍飲一二,其餘均可拿話搪塞過去,切莫同僚一敬你便順勢吃下酒,那樣旁人只道相公海量,愈發要敬你酒吃。酒宴上你需斟酌酒量,切莫逞一時之勇,需知身子要緊。”
聽得沈晚左一句傷身,有一句於身體有礙,顧立軒覺得刺耳極了。尤其近來他聽慣了阿諛奉承,乍然一聽這勸誡之言,便覺得相當逆耳。
面色帶出幾分難看,轉瞬卻又恢復如常。他整著衣冠,解釋道“晚娘,你呀到底是婦道人家的見識,哪裡知道官場上應酬門道旁人既敬我酒,那便是瞧得上我的,若我拿喬不吃,豈不生生將人開罪了去若說酒量,誰人生下來便是海量,還不是練出來的算了,與你也細說不著,若素日在家覺得無趣,出去添些衣裳首飾罷,莫再胡思亂想。”
彷彿覺得與婦人講官場應酬之事是夏蟲語冰,顧立軒懶得再細說半句,只挺直了背,端著官架躊躇滿志的出門上值。
望著那瀟灑遠去的身影,沈晚只覺得心中發悶。
近一年來,她愈發的感覺她跟顧立軒的相處之道貌似有些不妥,可具體她又說不上來,只是隱約感覺兩人中間不知何時豎了道隔閡,而這道隔閡隨著時間推移非但沒有逐漸消融,反而越豎越高,越豎越厚。她也說不好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畢竟是兩世為人的首次婚姻,又哪裡有經驗可以借鑑而在這個陌生朝代,她又是半路出家,也沒個交心密友,雖顧母待她如親女,可到底不是親孃,說道這些也不合適。因而,這些困惑她也無處傾訴。
思來想去又無個頭緒,沈晚愈發煩悶,遂又帶著春桃出門閒逛去了。可剛走到銀樓外,又不期想起顧立軒說她若覺無聊可買些胭脂首飾之類的話,她突然莫名覺得氣苦,只覺得自己愈發像個金絲雀,日日無所事事荒廢度日,只需按照主人家要求打扮精緻了令人賞心悅目了即可。
“算了春桃,去萬卷書坊。”有那功夫煩悶氣苦,還不如去書坊選上幾本可心的話本,解乏消悶來的妥當。
萬卷書坊長年累月的半卷竹簾,依稀是往日的配方。
春桃笑道“少夫人,還記得當初您跟我說,少爺當初正是在這遇上的您。”
憶起往事,沈晚神思微微恍惚,繼而有些感慨輕嘆“是的,一晃也這麼多年過去了。”那是她最為狼狽的時候,遇見了最為意氣風發時候的他。
春桃掀了竹簾,沈晚微提裙襬低頭款款入內,卻正在此時,書坊內有人正迎面闊步而來欲出書坊,不巧與她迎面相對。
冷不丁映入眼簾的黑底繡蒼鷹的官靴令沈晚一驚,堪堪站穩後忙垂低眉眼側身讓過,心下卻略微分神想著,也不知是哪路官員竟有這般肆意,敢在上值的時間來書坊閒逛
那官靴卻在她跟前驀然停住。
似有一道鋒利的目光飛快將她打量,在沈晚大驚抬眸看去之際,面前人已重新抬腳闊步與她堪堪擦身而過,她探尋的目光只來得及捕捉到那官員挺拔的背影以及他身後隨從來不及收回的唇邊冷笑。
沈晚頓感心驚肉跳,攥緊身旁春桃的手腕,無意識的連連後退數步,盈潤黑亮的瞳仁難掩惶惶之態。剛絕不是她會錯意,那對主僕絕對認得她,且對她有幾分說不明的敵意
霍殷躬身上了馬車。
馬車軲轆的響聲湮沒在熱鬧喧雜的繁華街巷中,霍殷皺眉隨手扯開了皂色轎帷,讓馬車外的紛雜氣息透進來,沖淡些那似乎還隱約纏繞他周身的若有似無的清冽蘭香。
今日本是偶然路過此間書坊,想著左右無事,便進了書坊隨意看看,才華出眾者均大隱隱於市,指不定就湮沒於這些故紙堆中。可連翻數十本,無一可用之才,目光所及盡是些庸庸碌碌之輩,所述觀點淺顯鄙陋,實在沒有可圈點之處。他愈發不耐,對此間也沒了期待。
倒是沒想到,臨走之際竟遇上了那顧家娘子。
饒是那夜月色朦朧,他見得不甚清楚,但那溫涼的聲音卻令他過耳不忘。所以她甫一出聲,他便即刻記起了她。之後本該目不斜視擦身而過的他,偏偏鬼使神差的停了片刻,孟浪的將人從上打量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