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升起。
冀中流阻止了車伕們的繞行,長滿了黃花的土地並不是過載的大車適合行走的地方,這其實不是什麼深奧的道理,大家都明白。但他沒有能夠沒有阻止車伕們的驚慌。走瀾州的車伕對山賊並不陌生,可那些山賊以前是不殺人的,更不用說把人燒成焦炭後還要毀屍。
走過了那村莊很久,車隊裡都還瀰漫著陰鬱的氣息。
天色近晚,冀中流似乎沒有宿營的打算。左大說前面應該還有一座村莊,不過要是那裡面也有一具焦屍的話,只怕大家寧可露宿也不願意住在村莊裡面。
童七分趕上來過。
“保鏢們哪裡去了?”他問冀中流。
車隊裡只剩下了十名保鏢,平均分佈在車隊的頭尾和腰部。這其實是正常的安排,可是在眼下就顯得單薄了,就連我這個剛被保鏢痛打了一頓的人也迫切渴望看見那些討厭的面孔。
“你有車伕,還有夥計。”冀中流回答他,“他們手裡都有武器。”
童七分的臉色一變,似乎要發作,但話到嘴邊,還是嚥了下去。他重重地“哼”了一聲,撥馬轉了回去。
“那是什麼人?”我終於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跟上了冀中流。
“保鏢。”冀中流淡淡地說。
那焦屍脖子上掛的一面銅牌說明了他的身份。
那大概是前些天走的一個路護。探路的保鏢不僅發現了這名保鏢的屍體,也發現了江邊被焚燬的幾十輛大車和騾馬的屍體。倘若我們都看見了那個場面,大概扭頭就要逃回索橋關去了。
“不要傳揚,”冀中流目光灼灼地盯著我,“左少爺有膽氣,我便同你直說了。別人未必受得了這訊息。”
我正突突亂顫的的心忽然平靜下來。不錯,這事情雖然恐怖,我也能應付。我知道自己總是比那些車伕夥計要有擔當些。
“前面二十里,青石灘宿營。”冀中流又對我說,“雖然今天走的不多,夜路也還是不趕為妙。”
我點了點頭,越來越佩服這個中年人了。晉北走廊這三四百里畫一般的風光,竟然成為了充滿危機的所在,若不是跟著這個人,我實在膽寒的很。
那二十名保鏢已經在青石灘上等我們了。他們沒有說,可是現在人人都知道他們是在黃花叢中伴隨著路護,於是大家的心思都定了不少。
一百多輛大車頭尾相接,結成了一個環,我們就在車隊中間露宿。篝火升起來的一剎那,太陽正好沒入山的背影。也許是為了驅趕黑夜帶來的不安,有人開始歌唱。
“野地六月青接壟勒,
河風吹來涼悠悠。
嗨呦!
馬鈴叮咚走千里勒,
兄弟連手上瀾州。
嗨呦!
家中炕頭火燙燙勒,
咱們睡的凍石頭。
嗨呦嗨呦!”
冀中流皺了皺眉。這車伕的號子都是大白話,這環境總倒也顯得動聽。只是一天下來再聽這樣的歌,未免有些挫折士氣。他對身邊的保鏢比了個手勢,保鏢們突然開口:
“越千山兮野茫茫,野茫茫兮過大江。過大江兮絕天海,與子征戰兮路漫長。”
原來是故離國的軍歌“歌無畏”。我也曾經在泉明的茶館中聽見行吟者唱過這歌,可那怎麼比得上這些保鏢的聲勢。一曲悲歌,只聽得我的心都燃燒了起來,全然忘了這些人白天打我的驍勇。
保鏢們的歌聲一下子蓋過了車伕們的號子,不過這歌聲實在豪邁,晚霞里人人臉上都露出慷慨的神色來,似乎個個都是赴死的英雄,而不是為了生計奔波的車伕和商人了。
我的手和著那歌聲一下一下敲擊著膝蓋打著拍子,卻不知道怎麼的忽然亂了。正要再試,冀中流箭一般彈了起來。
“咚,咚,咚咚”遙遠的山峰上傳來了黯淡的鼓聲,雖然極輕,卻是力道十足,就是它擾亂了我的拍子。
“來了!”冀中流冷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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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 斬鞍 吧檢視更多熱帖 作者: 雲飛揚FLY ( 2007…07…01 21:22 )
二 示劍
青石灘上起先還有人在歌唱,漸漸地就只剩下了那遙遠的鼓聲。鼓聲駕著時斷時續的晚風飛翔,一會兒清晰些,一會兒又顯得恍惚。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直到最後一縷嫣紅從天幕上褪去,鼓聲才戛然而止,青石灘上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