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琮。”
一室靜默。芄蘭瞪大了眼看著眼前的謝璋,再眨眨眼,望向一副作壁上觀樣子的謝玖,最終視線還是落在了柏舟身上。
然後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他嗤的一聲笑出聲來。
“這番說辭,也太假了些……”芄蘭一面搖頭一面笑,走到柏舟身前,斜倚在他肩上,笑道,“柏舟何苦還要找些人來用這種拙劣技巧來試探,莫不是怕芄蘭貪圖權勢麼?”
柏舟被他親暱至極地靠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低垂著眼,不敢去看任何人的表情,只說:“長公子所言的確屬實。贖身一事只是想掩人耳目,畢竟老爺在朝中樹敵不少,一旦有什麼言語走漏,勢必橫生枝節。”
芄蘭起初還是笑吟吟地聽著,漸漸笑意就僵在了臉上。他重新站直了身子,視線再逐一掠過屋中幾人,彷彿在多看幾眼,就會有人承受不住壓力,坦白告訴自己這其實只是個玩笑似的。脫了芄蘭的禁錮,柏舟的頭埋的愈發低,入定一般緊貼著牆,幾乎都要與之融為一體了。
“你們……都不覺得方才所言,實有些難以取信?”良久,芄蘭忽道,語氣卻低沉了許多,“僅憑這一張相似的臉,就能認定我的身份?”
“僅憑樣貌自然不夠,可你忘了方才的王氏。”謝璋耐心解釋道,“那是你的乳母,對你再熟悉不過。此前我們也有尋到一些年齡契合,容貌亦是相似的,可最終都只是空歡喜一場。”
——原來那婦人,並不是被柏舟找來,檢視自己是否帶了髒病麼?
芄蘭這樣想著,又覺出了些滑稽的意味,可再想笑已是不能,只能怔在原地,聽謝璋繼續講吓去。
“十餘年前,祖母謝老夫人逝世,父親親扶靈柩回鄉,攜我兄弟三人同往,那時候你才五歲,小玖四歲,我也只有十二罷了。回京途中父親憂勞成疾,只得停駐某地……隨侍眾人皆惶然,無暇他顧,以至於你於客棧外走失……”講到此處,只見謝璋搖頭長嘆,謝玖默然無語,“雖有縣丞派衙役幫忙四處搜尋,但最終無功而返。時值朝中有異動,聖上下旨著父親即刻返京,父親無法,只得先攜我兄同小玖歸京,留家僕數人協同尋訪,然五年毫無音信……”
“就到此處吧。”有一老者突然推門而入,雖然身著家常服飾,卻周身都透著一股為官的氣度,見他進來,謝璋謝玖皆垂手喚“父親”,柏舟也欲下跪行禮,卻被攔住了。
“不必多禮,柏舟此番著實為我謝家做了好大一件事。”當朝尚書令謝令明,芄蘭昔日也是從裴家公子的口中聽說過這個名字的。此時他站在自己面前,芄蘭這才看出他其實並不年邁,只是兩鬢早早雪白了,看起來格外老態龍鍾,“前些日子我許久不見柏舟,問起小玖,他這才對我言明先前有一個赴京考生對著他喚出另一個名字,他心裡詫異,幾番打探後乾脆派了柏舟前往那考生家鄉,讓他把你帶回。不過天地之大,兩個未曾謀面的人模樣相似也是可能的,他尚未查證,也未敢向我提起,恐我傷心。”
謝令明不知是解釋還是感慨地說著,一面將手按在芄蘭肩頭,像是確認似的仔細打量他的面容,眼眶已經紅了:“我的琮兒,真是像極了你的母親……幼時的事情,可還記得清楚?”
芄蘭微微側頭,凝視著搭在自己肩頭的那隻枯瘦的手。最初的記憶裡似乎也有一隻大手總愛摩挲自己的頭頂,笑著誇讚什麼,亦曾是自己最早被賣入碧蕪苑時唯一的寄託。可如今再恍然憶起,卻有些分不清究竟什麼是夢境,什麼是真實。
他的人生都被那一場轉折生生割裂成了兩個,一面是謝尚書令家如珠如貝的二公子,一面是碧蕪苑裡豔驚四座的花魁。
十多年過去了,他還能做回當初的那個謝家二公子謝琮嗎?
“初時還記得,後來便忘了。”最終芄蘭如此答,眼角餘光瞥過侍立在一側的柏舟,後者彷彿在牆邊生了根一般一動不動,連表情似乎都凝固了。
——也許從一開始的返京途中,某些錯誤的事情就註定了會將某些人的人生軌跡全部顛覆。
聽他此言,謝令明初時露出稍許失落神色,但很快又被他掩飾過去,連連說著“回來就好”,又喚謝璋謝玖過來見禮:“琮兒這些年在外受了許多苦,今後日子裡很多事你們都得多幫襯著他。”
芄蘭飽經事故,哪裡會不曉得自己父親言下之意為何。單從柏舟一路遮掩著把自己帶回來這事就能看出,謝家對二公子的失而復得是抱著多麼複雜的心情。他冷眼瞧著謝玖磨磨蹭蹭地隨著謝璋過來同他執兄弟禮,表面上卻親親熱熱地回了,道:“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