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寶玉尚公主,黛玉嫁給了賈珏,二房在沒有賈母心尖子了,鬆口給兒子來個第二春不無可能。
所以,李紈莫以為分了家,頭上沒有婆婆這把刀,就得意忘形,以為老子天下第一,無人約束了。一旦鬧過了頭,重新給她頭上懸一把天子劍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沒有兔子不吃草,沒有貓兒不偷腥。同例,沒有那個男人不愛美嬌娘。
所以說,在張氏眼裡,李紈不過是秋後螞蚱,再蹦蹦躂也是白搭。
張氏看眼鳳暗暗搖頭,這個鳳丫頭還是稚嫩了有待磨練。動動嘴皮子就能讓人灰飛煙滅,何必操心勞力,口乾舌燥!
張氏畢竟是長者,除非逼不得已,絕不會跟孤寡侄兒媳婦較真。暗暗一嘆,張氏走近李紈,溫顏徵詢:珠兒媳婦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兒,或者受了什麼委屈,說出來大伯孃聽聽,替你分解分解?”
李紈瞅著張氏,滿眼委屈,淚光盈盈,卻是大力一抹眼角,冷笑:“委屈?我們這命如草芥靠人施捨苟活之人,豈敢煩心委屈?”
張氏頓時冷眸:難不成李紈也跟她婆婆王氏一樣起了歪心思,以為爵位原該屬於蘭兒?
自古以來長子承爵,當方襲爵理所當然,沒有虧欠任何人。李紈而今竟敢給自己甩出這樣嘴臉,是何道理?
一貫溫煦的張氏心生惱恨。這可真是升米恩鬥米仇。論理,老公爺下世之日,這府裡一切都跟二房沒關係了。看來時這些年日子過的忒舒服了,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
張氏原本是個厚道人,對李紈這個苦命人尤其不忍心說一句重話。如今看來痴人不說,乖人不知。不把話意挑明瞭,有些人是永遠不會明白了。
張氏雖則心生怒意,話語卻是一如既往平靜無波:“唉,前幾日聽了些閒話,有幾位夫人悄悄言與我,說是有人私底下嚼舌,說是榮府二房沒了當家主母,混不成個樣子。又有人謠傳,說是榮府有人欺凌孤兒寡母。我原本還跟她們解釋說,這肯定是哪個別有居心者胡說八道,是謠言,是笑話,不可信。不想侄兒媳婦今日也說此話,如此看來,必定是我這個大伯孃力有不逮,照顧不周,讓你們娘兒們受了委屈。”
張氏微微一嘆,苦笑道:“也是這話,我畢竟不是你的正經婆婆,又上了年紀,這邊子女也多,確是無法全心全意照顧你們。大伯孃這心裡真是慚愧啊!”
張氏說著話,眼眸灼灼盯著李紈:“這話別人說了我不信,珠兒媳婦倒是說說,是何人,如何欺凌你們?難道真是奴才們膽大包天,奴大欺主?”
李紈嘴角一絲哂笑,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是誰欺凌明擺著呢?
張氏權當眼神不濟,聲音一日既往的溫和,卻是話鋒一轉:“不過幸虧侄兒媳婦這番言語,倒是正合了我的心思。”
張氏說著話,臉上笑意越發加深了:“自你婆婆去後,二房沒有正經主子,你乃孀居之人,許多事情不好露面,我也是年歲大了,照顧不得許多,也許是該替你們尋摸一個主心骨了。今後你們母子們也好有所依靠。”
張氏話語平靜,滿臉淡淡笑意,眼風似笑若諷:聰明高傲的李祭酒姑娘,若是你頭上壓上一個聰明美貌的婆婆,是否更加美滿呢?
不過以張氏慈愛,這話只是一閃而過,永遠不會言之於口。
李紈一時間尚未理會張氏話裡含義,神情茫然無措。鳳姐已經笑吟吟臆想翩躚:二叔要續絃麼?二房可要興旺熱鬧了。
李紈尚在瞠目結舌,大伯孃此刻提我婆婆做什麼?
張氏忽然一笑;“我是長輩,自然會替你好好打算,你們母子思慕親眷撫慰也是人之常情。既然你這般期望婆婆眷顧,我作為長輩自然疼你,老祖宗必定也會更疼愛你們。”張氏慈愛揮揮手:“你且安心去吧!我必然幫你達成心意。”
張氏言罷朝著鳳姐一招手:“老祖宗剛才好唸叨,說是鳳丫頭哪兒去了?你快隨我去見老太太罷。”
李紈居所就在榮府花園子之中,她失魂落魄轉身。
怒氣發洩過了,剩下唯有悔恨,三十萬已經是老大一筆銀子了,許多人終其一生也望塵莫及。自己只要熬到分家單果,這些銀子就在囊中了,子子孫孫八輩子也花用不完,如何這般意氣用事,為了心口一點不平,跟大房鬧僵呢?若是大房反悔起了歪心,自己豈非竹籃打水?
正在五味雜陳,心中亦怒亦憂亦悔亦恨,忽聽張氏聲音遠遠傳來:“大奶奶,再過三日寶玉成親,家裡辦喜事無需你插手,你可以藉此機會歸寧,回去看看你的老父老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