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正的母親王氏在聽到兒子犯下滔天大罪後,一時氣急攻心,本來身體就不好,現在愈發病重,眼看是沒幾天活頭了。可是現在把這個訊息告訴朱文正,不啻於雪上加霜嗎?馬秀英都沒在他們面前提起,他們自然不能多嘴。
李文忠換了個訊息對朱文正說道:“你娘和鐵柱都很好,舅娘讓我告訴你,她會好好照顧你娘和鐵柱,叫你在這裡安心悔過。”
“鐵柱,我的兒!”提到孩子,朱文正迷茫的眼神略微清醒,兩行濁淚滾下,喉間滾動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嬸嬸想必是對我失望透頂了,你替我轉告她,我對不起她,她的大恩大德文正來世再報。”
“唉,文正哥,我們走了,你和嫂嫂多保重。”李文忠欲言又止,也不打算告訴朱文正外面發生的情況,以及朱元璋為他衰老憔悴、馬秀英為他病倒的事情,告訴他只會增添他的心裡負擔,還是讓他在這片小天地裡平靜地度過餘生吧。
“等等,文忠,我有幾句話要對你說。”朱文正突然喚住準備離去的李文忠。
朱沐英見他似乎是打算只說給李文忠一人聽,便很自覺地走到門口。
“文忠,你以後做事要小心謹慎,不能像我這般魯莽衝動。”朱文正蒼白的臉頰抖動了幾下,低聲說道:“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一件事情,縱然你是叔叔的親外甥,我是叔叔的親侄子,可是我們都比不上他的親生兒子……”
“你怎能說出這樣的話?”李文忠抬高聲音,打斷他的低敘。
朱文正臉上浮現出一抹諷刺的笑容,自顧說道:“你以為我是挑撥離間?你好好想想,為什麼叔叔會恢復我們原來的身份,不再父子相稱,因為標弟幾個才是他的親生兒子,他有他自己的兒子就夠了;為什麼我和你還有沐英常年被派在外面征戰?因為標弟長大了,我們在京城會影響他的發展;為什麼你我戰功赫赫,卻得不到徐達、常遇春那樣的獎賞,因為我們是標弟的兄弟,所以我們不能超越他,叔叔要為他的兒子鋪路,我們……”
“別說了!”李文忠睜大的眼睛略顯失神,吶吶道:“你應該在這裡好生反省你犯下的罪行,而不是告訴我這些。”
朱文正激動地說道:“這就是我最近反省的結果,你知道我錯在哪裡嗎?我錯在自以為是,我以為他會像親生父親一樣愛護我、包容我。我從未想過真正背叛他,我只是跟他賭氣,想要他正眼看看我,不要總是責備我。可是他對我永遠不會像對朱標那樣有耐心……”
李文忠恢復了往日的鎮定,淡淡地說道:“為人臣子本來就該牢記本分,是你自己想的太多,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
“好,好,是我白擔心了,還是你看得透啊……”朱文正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幾乎聽不見了,如同他死水般的眼睛,再也沒有半點波瀾。
盯著朱文正佝僂的身子慢慢走進屋裡,李文忠心裡如潮水般湧起陣陣殤痛。朱文正說的話他很早就考慮過,他不知道自己該慶幸還是該難過。舅舅朱元璋對他們的態度果然在慢慢轉變,小時候的那些關愛早就漸漸轉淡。有時他看到朱元璋對朱標的愛護也會忍不住羨慕,好在他還有父親李貞的呵護,不會像朱文正那樣偏激,所以他從不妄自尊大,以功自居。也幸好他只是朱元璋的外甥,而不是朱家長房的傳人,這樣的他不會膨脹自己的**,也不會威脅到朱家的家族傳承,或許就是這個原因才讓朱元璋對他比對朱文正親厚吧。
回到應天府,李文忠匆匆見過朱元璋和馬秀英就返回營地,他知道不讓朱元璋猜忌的最好辦法就是多做事、少說話。或許朱文正的猜測只是無稽之談,可是朱文正的下場難免讓他升起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還是遠遠離開這個權力中心為妙。
第三百七十章 敢跟鹽販子叫板
朱元璋見淮東諸地全部平定,召集軍事會議,研究下一步的行動方案。
會上,李善長提出“俟隙而動”的主張,他建議道:“張士誠罪行累累,早就應該討伐。不過以愚臣的觀察,他雖然屢吃敗仗,但其兵力尚未衰竭,土地肥沃,百姓富足,儲積了不少錢糧,一時恐怕很難被攻破。我們應該先按兵不動,等到時局發生變化,有機可乘,再發動進攻。”
胡惟庸等人立刻附和。
但朱元璋瞧見徐達、劉基等人並未附和,就問道:“諸位大臣可有其他建議?”
劉基堅決反對這種保守的意見,聽到朱元璋發問,便駁斥道:“張士誠驕橫殘暴,奢侈腐化,早為天下人不滿。他重用的一幫驕將如李伯升、呂珍之流,都是齷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