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中央,隱隱有一點金光。透神力精深,藏道行萬千。
柳未央和葉芙蓉皆被眼前景象駭住,不明就裡。
這時,那白光與青焰之後,本來昏迷不醒的凌霄竟慢慢坐起了身來。她本就年邁,又受重傷,早已是枯木朽株之象。她髮絲凌亂,膚如土色。血肉乾涸,惟餘皮骨。她無力地伸出手來,對著那一團青焰,似是索求。火焰映進她的眸子,讓那原本的渾濁昏暗中生了一絲光亮。她睜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那火焰。光輝越來越亮,竟讓她的神色泛出一絲喜悅來。
她不知何處來的力氣,慢慢挪動了身子,爬到了床沿。她努力伸著手,一寸寸接近那團火焰。不過稍稍靠近,火焰之力燒去她的皮肉,露出了森森白骨。她卻似完全察覺不到痛楚一般,依舊伸著手向前,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
忽然,她的身子一晃,從床上摔了下來。火焰瞬間包裹上她的全身,燃起了刺鼻的灰煙。
“主人!”
柳未央和葉芙蓉失聲喊叫,不顧一切地往火焰衝去。
這時,金輝綻開,壓倒火焰,更將那二人逼退。霎時間,仙氣奔流,浸潤四周。還不等眾人分辨,光輝收盡。周遭一切,皆復了原樣。
柳未央和葉芙蓉定神,待看到眼前情景,驚愕駭然,猶勝先前。
那行將就木的老嫗,似被火焰燃盡了一般。而於燼中重生的,是一名極盡妖嬈的女子:青絲墨染,如緞似綢。嬌膚蜜浸,柔膩溫香。柳眉點翠,杏眼含春。俏鼻秀挺,櫻唇粉嫩。纖頸削肩,雪脯楚腰。旖旎風流,竟是天生尤物。
她輕輕抬手,便見十指纖纖,再無半分老朽之態。她輕輕摸上自己的臉頰,所觸之處,無不細膩幼滑。她微微顫抖,喜極而泣。她哭著望向了柳未央和葉芙蓉,哽咽著喚道:“未央,芙蓉……”
柳未央和葉芙蓉惶惑片刻,方才回過神來,皆是歡喜不已,聲聲喚她“主人”。
……
九章聖道,乃是上清派乾元觀觀主施清雯的絕技。但聽那道音,疾疾復款款,漸收了恢弘銳利之勢,和緩下來。泠泠尾音,正似琵琶輕彈。指下溫柔,絃動情傾。陡然間,那聲音收盡,空餘一片寂靜落寞。
一曲罷,何彩綾的臉色已然蒼白。她開口,聲音頹然冷漠,“你是如何將‘九音琵琶’送入我宅院的?是那小狗兒,還是幻火金輪?”
褚閏生答道:“若是那兩人,仙子豈會掉以輕心……”他笑了笑,“仙子,你始終是口硬心軟,見不得故人身死眼前。”
“凌霄?”何彩綾道,“原來是你傷了她……”
“對。”褚閏生道,“我傷了她,還將‘九音琵琶’置入了她的體內,護著她的心脈,讓她撐著一口氣去見你。看來我沒料錯,你終究還是讓卯符替她醫治。”
何彩綾聞言,又笑了出來,“好狠辣的手段。我怎麼忘了,你可是能毀人魂魄的人物……”她握緊手中長鞭,道,“既傷我卯符,便一死以償吧!”
褚閏生卻笑著收了劍,“仙子今日殺不了我。”
何彩綾笑道:“好生狂妄……”
不等何彩綾攻擊,褚閏生又道:“仙子,你還不回去麼?”
何彩綾皺眉,略微不解。
褚閏生笑道:“我不是傷你的卯符,而是剖開了它。仙子若再不回去,那顆金丹怕是要落在他人手中了……”
何彩綾並不舉動,只是沉默著望著他。
褚閏生輕嘆一聲,“雖說金丹能再煉,只是李盟主恐怕等不了了啊……”
何彩綾聽罷,輕輕一笑。手中長鞭化回了彩綾,披上了她的肩頭。
“好一招調虎離山,又好一招圍魏救趙。”何彩綾道,“褚閏生,恭喜你。”
她這一句話,並無譏嘲戲謔之意,那溫柔誠摯,真真切切地浸在聲音裡。
他點點頭,微笑應她:“多謝。”
她不再多言,騰身回返。
他目送她離開,笑意久久留在臉上。
心照不宣,瞭然於胸。很早以前,就是如此。
耳畔,樹葉沙沙,蟬鳴漸起,愈發嘈雜。他低了頭,嘆道:“師兄,既然來了,剛才也不幫我,真薄情呀。”
他話音落時,斑駁的日光下,忽生青熒飛舞。那在青熒中現身的,正是池玄。
“她傷不了你。”池玄淡然開口,道。
褚閏生笑了起來,道:“師兄太看得起我了。”他頓了頓,道,“師兄不去找絳雲妹妹,不怕被我捷足先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