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是有承負的……”
徐秀白神色微窘,正不知如何回答,卻聽徐秀青笑道:“師傅又唬人。我和哥哥尚是凡人,每日還要吃飯飲食,不一樣是‘奪其命以續人生’?世間眾生皆是如此,縱有承負,想必不重。再說,治病救人是善。善行償孽,何過之有?”她說著,繞到了徐秀白的面前,“天地不仁,道法自然。既然我們生而為人,有所侷限亦是自然。而知這‘侷限’,便是悟道之始。師傅,我說的可對?”
商千華聽罷,但笑不語。
徐秀青卻生了一絲狡黠笑容,她繞到徐秀白麵前,道:“怎麼辦,不僅是劍技武藝,連論道辨法都遜我一籌,當真是長不如幼麼?”
徐秀白的臉色一沉,正要發火。徐秀青卻笑著往後一避,踏禹步,行飛天之術。她浮身半空,對商千華作揖道:“師傅,弟子先告退了。”
還不等徐秀白抱怨,她已飛身離去,不見蹤影。他追出幾步,狠狠嘆了口氣,暗自生氣。
“禹步亦比你嫻熟呢。”商千華的聲音柔柔響起,如是道。
徐秀白身子一僵,轉身望著她,眉宇間微有不滿。但很快,他垂下眉睫,斂去情緒,若無其事道:“論天資悟性,我確實不如她。”
“無關天資悟性……”商千華走近幾步,道,“是你志不在此。”
徐秀白聽得這番話,低下頭去,不自覺地笑了笑。
“囑你勤加練習也是枉然,順其自然吧。”商千華說罷,取出一件東西來,遞給了他。
徐秀白看著她掌中的東西,微微不解。那是一方晶瑩剔透的線軸,光華內蘊,靈氣逼人。
“此乃雷部神器‘網元天綱’,宜守宜攻,堅韌非凡,你留著傍身。”商千華道。
徐秀白猶豫片刻,接過那線軸,恭敬道:“多謝師傅。”
商千華頷首笑道:“此物使用簡單,變化萬端,你可自行揣摩。”她抬頭看了看天色,道,“我當回雷部了。”
徐秀白見她要走,急急喚住她,“等等……”
商千華頓步,“還有事?”
徐秀白的神色窘迫非常,他避開商千華的眼神,支吾許久,終不成言。
眼見他一臉挫敗之色,商千華關切道:“怎麼了?”
徐秀白低頭,摩挲著手中的網元天綱,輕聲應道:“呃……若我實在無法使用此物,可否向師傅請教?”
商千華笑得無奈,“你既叫我‘師傅’,又何必多此一問。但我有公務在身,恐怕有一段日子不能相見,若當真不能,請教靈寶的幾位高功也是一樣。”
“師傅所言的‘公務’可是對付魔物?”徐秀白的眼神裡滿是擔憂,如是問道。
商千華搖了搖頭,“並非魔物,只是個任性妄為的地仙罷了。不過,此人手中有幾件棘手的法寶,雷部不能坐視。”
“既是如此,這網元天綱您還是留著吧。”徐秀白將手中線軸遞了上去,一臉誠懇。
商千華笑著,輕輕握上他的手,合攏他的手指,道了一聲:“無妨。”
她的手指微涼,引得他心頭一顫,他雙唇微啟,千言萬語,卻終是無話。
“諸事小心。”商千華囑了一句,凌空而去。她身姿輕靈,曳動流風,惹得海棠微顫,花瓣飄揚。
“弟子恭送。”徐秀白站在原地,行了禮。
待她的身影消失,他皺著眉頭,苦惱地嘆了口氣。他將網元天綱放進懷裡,取出了另一件東西來。
小小的珍珠耳墜在他掌心泛出一絲溫潤的光。此物並不名貴,但也稱得上精巧漂亮。他看著掌中之物,自嘲地笑了笑,“……還是給秀青吧……”
他將耳墜放回懷裡,舉步離開。
絳雲這才回過神來,忙跟上前去。然而,花牆重重,竟似迷宮一般。待她好不容易走出去時,就見眼前的景象又生變幻。
纖月幽暗,籠下一片陰霾。戰意森烈,攪動無邊凶煞。此地是一片密林,樹影森森,隱著狼嘯。只聽哭喊之聲四起,淒厲非常。
絳雲正茫然時,只見密林深處,跑出數十人來。這些人皆是衣衫襤褸,哭喊悲號,倉惶四逃。絳雲正想攔住一人詢問,那人卻直直地穿過她的肉身。她這才意識到,眼前所見不過是回憶織就的虛像。
她思索之時,只聽馬蹄疾響,追迫而來,那數十人後,竟有十幾騎身披戰甲計程車兵追趕。但見刀斧寒光,湛湛逼人。鐵甲黑厚,血跡斑斑。這十幾騎士兵早已殺紅了眼,面貌竟扭曲得猙獰無比。